在帶李雲錦回家之前, 沈雁西專程回了趟家。

“你說你平時上課也就算了, 怎麽放了假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沈母江虹不免抱怨。

“哼, 有了媳婦忘了娘。這還用問？”沈雁西他爸沈杭博對兒子橫眉瞪眼，只要這小子進了家門，他老婆就不怎麽正眼看他。

沈雁西在果盤裏隨意挑了一個蘋果，邊吃邊點了點頭：“我回來就是要說這事兒。”

“說你忘了娘的事？”沈媽媽不太確定地詢問, 自小就是江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幺兒，嫁給沈杭博後更沒吃過什麽苦。年過五十的江虹保養得十分出色，主要還是與生俱來的氣質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更加明顯。

沈雁西無語地看了看一臉懵逼的老媽，然後又瞪了眼罪魁禍首的沈杭博。

“今年三十兒我帶她回來過年，你倆別忘了多準備個紅包。”啃了口蘋果，沈雁西輕聲道。

“……”

聽了這話沈家兩位家長不由得詫異地對視一眼，自家兒子談了個女朋友的事他們都知道, 也知道這小子為了專心陪人家推遲了進公司實踐的計劃, 可這麽快就帶回家裏來……

“我就是怕你們當著她的面兒露出現在的表情, 所以才提前回來通個氣兒。有什麽想問的就趁現在問我，別等她來了逮著人家問東問西得當熊貓一樣稀罕。”

沈母湊到兒子身邊坐下，語氣多了幾分歡愉：“這可比熊貓稀罕多了！兒子啊, 真的什麽都能問？！”

沈雁西不太在意地點了點頭, 靠在沙發上有點懶散。

“你們兩個……了沒呢？”沈母說著話的同時，兩個食指在胸前對了對, 暗示的內容十分露·骨。

“咳……咳……”沈雁西不爭氣地被蘋果哢到了嗓子, 幾秒後才無語, “媽……”

“你說什麽都能問的呀！更何況你們現在的小孩兒不是都解放過思想了嗎, 你們兩個也都二十多了吧？”

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頂著父母四道火熱視線，沈雁西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表情都和平常一樣。

“換一個問題吧。”

“嘖……不是連對方家長都見過了嗎？怎麽生米甭說煮熟了，火都沒開呢？”沈父一聲輕哼，語氣輕蔑。知子莫若父，沈雁西即便什麽都沒說他也能看得明白。

“呵，我可沒你那麽不講究。”沈雁西對他媽“愛的詢問”沒轍，可懟他爹可是一懟一個準兒，標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話音剛落，剛剛還和顏悅色的沈母黑了臉，沈杭博郁結，指著兒子開罵：“臭小子你指桑罵槐說誰呢？”

“先閉嘴！你別插話！你自己敢做就不敢接受批評是不是？”江虹以同樣的音量對著老公吼了回去，轉過頭又對兒子溫聲細語——

“兒子呀，跟媽媽說說，這姑娘什麽性子？長得好不好？家裏父母為人怎麽樣？”

之前他們也只是知道兒子有了個女朋友，雖然好奇得要死可未曾成功在兒子口中探出更多實情，沈家父母不是沒動過私下裏“調查”一下的想法，可一想到沈雁西的脾氣又紛紛作罷了。

此刻兒子忽然說要帶女朋友回來過年，她怎麽可能不好奇加激動得要死？

沈杭博被媳婦兒噴得沒了脾氣，只能偃旗息鼓看著一臉得色的兒子幹瞪眼，沈雁西對他爹被吼又投訴無門早就司空見慣了，這時候只是安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正色道——

“她叫李雲錦，是李文輝的女兒。”

“……”江虹對李文輝不了解，卻看見了自家老頭聞聲沈下了神色。

“原承海市委書記李文輝？”沈杭博再開口時少了剛剛的氣焰，語調低沈。

沈雁西點了點頭：“現在在省局。”

“……”沈杭博微微蹙眉，手指下意識地敲著扶手。剛剛還氣氛歡脫的客廳忽然靜了下來。沈母平時是家裏的一把手，可關鍵時刻不會胡攪蠻纏，更何況經這父子二人的解釋她也弄清楚了這位“未來兒媳婦”的身世背景。

“真的想好了，非她不可？”沈杭博擰著眉問向自家兒子，對沈家來說，兒媳婦家世背景太硬未必是好事。關系更加盤綜錯雜後就容易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疏漏。

沈雁西鄭重地點了點頭，用再認真不過的口氣回道：“我認識她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李文輝的女兒。”

“……”沈杭博嘆了口氣，“你想好了就行吧。”

“她父母……”沈雁西頓了頓，“對她不太好。離婚前兩個人就是分居狀態，離了婚就更對這個女兒不聞不問了。”

到底是李雲錦的父母，他也不好說出更難聽的詞匯了。

“不好？！”江虹聽了這話直接冷了臉，“夫妻關系處不來也不能對孩子不管不問的呀？！更何況還是個女兒！”

沈雁西嘆了一口氣，就著話頭將去年過年李雲錦一個人過年的事有說了一遍，繪聲繪色地把原本自己一個人也賊嗨皮的李雲錦形容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沈母聽完兒子的描述後紅了眼：“這都是什麽事啊？！他們李家不心疼閨女，我們還心疼兒媳婦呢！”

這話沈雁西也說過類似的內容，當著李文輝的面。

“爺爺奶奶已經見過人了，去年過年給了她一個大紅包，今年你倆看著辦吧~”

臨走時沈雁西不忘給自家爹媽上緊箍咒。

說到底，他提前回家一趟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能讓這倆人對初次登門的李雲錦好一點兒，再好一點兒。

生怕自己的一個疏漏，讓她受了委屈。

所以除夕這天，李雲錦登門拜訪時受到了沈家父母堪稱“貴賓級”的待遇。沈媽媽被兒子之前刻意引導，總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媳婦是受盡人世苦楚的可憐人兒，爹不疼媽不愛不說還十分爭氣地考上了清大。

等一見到本人，沈母只差紅著眼圈拍著她的小手深情說上一句“以後我就是你親媽”了。

而沈父多少能猜到自己兒子的詭譎用心，可聽兒子說，這李雲錦可是被他爹媽認可的準孫媳婦兒，沈杭博自然也就跟著親切和藹了許多。

“來，多吃點兒！我看你還是太瘦了！”沈母邊給李雲錦夾菜邊道，“現在的小姑娘都流行什麽瘦成皮包骨，雲錦你可千萬別那樣。阿姨作為過來人跟你講，這女人啊還是有肉的好。”

李雲錦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面前堆砌成一座小山的各種菜品，連忙點頭：“阿姨我自己來就好，其實……我挺能吃的……”

“能吃什麽啊！雁西也是，這怎麽照顧女朋友的？上了桌就顧著自己吃？”沈母又把矛頭指向李雲錦旁邊吃得正酣的兒子，語氣中十足的指責意味。

沈雁西茫然地擡頭，看了眼一副無辜狀的女友，又對自己老媽輕聲道：“她是真的挺能吃的，就是吃得慢，等一會兒就全部吃光了。”

李雲錦真心不是食量小的，沈雁西可是見識過她連吃兩小時的壯舉，雖然飯量比自己差點兒，可比其他女生來說都能算得上“大胃王”了。

而今晚他沒上趕著獻殷勤，還不是因為他媽從上桌開始就沒給過他任何機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女兒帶著女婿回門的呢。

李雲錦聞言不自在地低了低頭，桌子底下則是直接拿腳踩向旁邊的男人，給她留點面子會死啊？！

沈雁西不期然被她踩了一腳，身體下意識地驚了一下。

“幹什麽？！吃個飯也沒正形？之前教你的禮儀丟哪去了？”沈父出聲輕斥，在埋汰自家兒子這件事上有著異於常人的熱情。

沈雁西沒理“趁火打劫”的爹，只是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做壞事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好好吃飯。”

語氣輕緩，表情溫柔，可李雲錦楞是聽出了一股子警告意味。

沈母沒在意這倆人的小動作，繼續和李雲錦殷切地說道：“能吃是福，慢慢吃，不夠阿姨再給你做。想吃什麽就和我說！”

自打一見面，李雲錦就感受到了沈母對自己那種莫名的、藏不住的心疼和關切，剛開始時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再一想大致猜出是沈雁西在背後搞了什麽鬼。

可猜到了也不能當面拆臺不是？只能硬著頭皮抗下沈媽媽那一波波強勢又熱烈的“愛的攻勢”。

只是這架勢……不知道的人怕是會誤以為親媽伺候坐月子的閨女……

“以後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想吃什麽就提前給我打個電話，讓雁西帶你回來吃，千萬別客氣。”

吃完飯後四個人坐在客廳看春晚，沈母又拉著李雲錦的手寒虛問暖。最開始是有點可憐心疼的成分作祟，可這個“兒媳婦”她是真的越看越喜歡。

坦白說，李雲錦的外貌並不是傳統概念裏討婆婆喜歡的模樣，太過艷麗和張揚。可江虹自認識人的本領不差，常年在太太圈兒泡著早就不知不覺練就火眼晶晶，甄別起真婊來自是一看一個準兒，就更不會單憑長相就空口鑒妖了。

和李雲錦相處了十分鐘不到，江虹就忽略了她搶眼的五官，從她的言談舉止中看到了她身上幹凈沈穩的氣質。這樣內斂的氣質再配上那一張明艷的面龐，又有一種詭異的契合感。

沒見到李雲錦本人之前，沈母的想法是簡單的“兒子喜歡我就喜歡”。

見到她之後，沈母的想法也很簡單——兒子喜歡的正巧我也喜歡。

聽到江虹的關懷備至的叮囑，李雲錦先是揚唇笑了笑，猶豫了幾秒後才擡頭輕聲開口——

“阿姨，其實您也不用和我這麽客氣的，我不知道沈雁西和您說了什麽，您不用這麽……”

不用這麽熱情，熱情過了就會顯得生疏。

江虹握著李雲錦的手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隨後也跟著笑了笑，嫵媚又成熟——

“他說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本來就喜歡女兒，如果之前疼他是八分，那疼你就會是十二分。”

“我這個人其實挺霸道的，認準了就是一個勁兒地對你好，對你熱情不是假客套，開始的時候你可能不太適應。”

沈母又是一笑：“不過沒關系，我會讓你馬上適應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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